文学与灾害——Literature, 3.11 and Pa…


  新冠疫情也影响到了留在日本进行研究的外国研究人员。在这一系列访谈中,我们采访了几位基金会邀请的访日学者,听取了他们眼中的新冠疫情下日本的情况,以及这些“变化”对今后日本所具有的意义。


视频文件较大,推荐在wifi环境下观看~
采访语言为英语,附日语字幕
Interview in English, with Japanese subtitles

(视频内容中文翻译)


“系列访谈:后新冠世界中的‘分裂与交流’

外国研究人员眼中新冠疫情下的日本”

——Literature, 3.11 and Pandemic——

文学与灾害


Sahel Rosa

  大家好。我是节目解说员Sahel Rosa。


  在这一系列访谈中,我们请来了几位疫情期间留在日本继续进行研究的外国研究人员。我们将听取他们在各自专业领域的意见,看看他们如何对待在异国他乡遭遇的这一巨变,以及这一“变化”对今后日本所具有的意义。


  参与访谈的各位研究人员,是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每年都会从世界各国邀请的“日本研究学者”。


  这次的受访者是这位:


Chiara Pavone

  大家好,我是Chiara Pavone,在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UCLA)读博士课程,研究日本文学。


提问者

  您在东京遇上疫情,是否给生活和研究带来困难?


Chiara Pavone

  具体来说就是,我来日本的目的是收集论文资料,并与同领域的研究者进行交流。然而4月上旬宣布进入紧急状态后,东京的公共设施全部关闭了。所以我无法进入图书馆、档案馆和博物馆。并且约定好要会面的一些教授,也见不到了。我还计划要在日本以及美国参加几个会议。遗憾的是,这些会议全部延期,国际间的往来也受到限制或被禁止。对我个人,也造成了很大的打击。我本来打算回意大利与三年未见的家人相聚,但也不得不放弃。


  不过,最近几个月情况有所好转,很多合作研究现在可以继续进行了。例如,我们可以在线开展研究小组或阅读小组的活动。我很幸运能够参加世界各地举行的活动。它们常常在同一天举行,虽然很累但令人兴奋。与疫情初期相比,我能够明显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并且工作效率也有所提高。


提问者

  从长远来看,您认为疫情会对日本人民和社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Chiara Pavone

  这是一个非常有趣而又很难回答的问题。这些变化对日本产生的影响已经部分显现出来,并且似乎还会持续一段时间。我注意到其中一些变化产生了负面影响,特别是在工作的灵活性方面。一般来说,所谓灾难是指会影响到所有人的事情。也就是说,它会无差别地攻击社会各阶层的人。但是因为疫情,存在一些人,比起其他人受到的伤害更大。那就是临时工和具有专业技能的临时雇员。以所谓的派遣员工为主,还有做兼职的学生、为维持家庭收入做兼职的家庭主妇。这些人在新冠疫情中最先失去工作。当然,那些有幸没失业的人们也不得不在病毒的威胁下进行工作。试想一下早晚的交通高峰。在过去的几个月里,电车通勤的人数确实减少了。其实今天早上我坐了电车,发现实际上是不可能与周围的人保持社交距离的。甚至像我这样不得不在家工作的人,也会苦于另一种影响。对于上班族,以前是通过工作场所中的工作来切换上下班状态。但是因为现在无法明确地计算出工作时间,所以长时间过度工作的情况会经常发生。总的来说,自疫情发生以来,人们的心理负担很大。在这场疫情中,不仅仅是劳动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力。


  此外,自2018年《工作方式改革关联法》通过以来,一部分企业虽然积极采取措施改善工作环境,但在疫情期间这些也正在瓦解。当然,我无法预测未来。如果我能预测,那么我现在就会被雇佣到某处,而不是在做研究。不过我希望日本政府采取必要的措施,以减轻疫情对所有劳动者以及在这种萎靡不振的经济环境下失业或正在求职的人们所造成的负面影响。


提问者

  请谈一谈您的研究吧。


Chiara Pavone

  我正在研究东日本大地震后,媒体中特别是文学作品中对“身体”,尤其是对人体的表现。这是我的专业领域。我正在研究如何将身体用作比喻,以及在解释大型社会和空间实体的运作时,如何使用身体健康和疾病的概念。例如国家、社区和家庭的运作。听起来太抽象来了,我来举个具体的例子。经济学家有时在电视上说国民经济的“健全性”,而“健全”这个措词大家都不会觉得不合适。总结一下我所做的研究,就是我目前正在写一篇论文,其中考虑了个人和公共的“健康”概念是如何重合的。并且我也在研究东日本大地震后的文学作品以及其他涉及天灾人祸的文学作品是如何扰乱这种“健康”概念的。


提问者

  您分析了许多女作家的作品,您觉得川上未映子和村田沙耶香等人的作品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关于这一点,我想请您谈一谈。


Chiara Pavone

  正如我之前说明过的,我的研究是关于身体的。所以我关注的是身体的表达方式以及该表达方式的含义。因此,性别是不容忽视的。特别是有关健康的身体看起来应该是什么样的,性别会产生很多成见。有一段时间我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现在我会更……有意识地来看待当代女性作家及其作品。因为它直接涉及性别是如何塑造社会的。村田沙耶香和川上未映子尤其有意思。在她们的作品中,焦点集中在家庭等社会制度的危机上。而且描述了这种制度产生的性别差异以及目前仍在继续产生的情形。其中,村田沙耶香的作品尤其吸引人,闲暇时我也很喜欢阅读她的书,而并非出于研究目的。因为她尝试超越性别二元论来描绘性别。并且,有许多作品涉及偏离或超越我们熟知概念的存在,这令我很感兴趣。我想这也是她的作品在海外受到高度评价的原因。最近被翻译成英文出版的《人间便利店》(『コンビニ人間(Konbini Ningen)』Convenience Store Woman),在美国也是大受到好评。


提问者

  真是太有趣了。可以请您详细地讲一讲吗?


Chiara Pavone

  那么我就开始了。首先,我会介绍一下在疫情之前的研究概况以及我来日本第一年时的期待。接下来,我将说明新冠疫情如何推翻或印证我的假设。最后,我会介绍一些有关新冠疫情的文学作品,尽管目前数量还很少。我还将研究它们与东日本大地震特别是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的作品的异同。我认为两者都描绘了影响人际关系的不稳定性和危险性。辐射和新冠病毒这种“无形威胁”的存在,危及个人并破坏整个社会的稳定。在作品中,这些威胁也被描绘为质疑现状、反抗社会压力的机会。


  首先,我想借此机会谈一谈我的研究背景以及重视身体的理由。我用具体示例来简单说明一下当前研究的课题。东日本大地震的直接形象就是海啸在三陆海岸留下的残骸照片和视频。痛苦沉默的画面,至今还刻在我们很多人的记忆中。说来也怪,这些地震灾情画面与目前在媒体和社交网站上传播的新画面很相似。那些总是熙熙攘攘的世界著名大都市,比如东京、纽约、巴黎等,由于封城等原因而变成了空城。本该存在于此的人类的身体不见了,也感受不到生命,所以这两者的画面都令人感到怪异。这种“缺席”的画面让我想到了两种威胁的共同主题——“可见性”。大地震的照片直接显示了地震和海啸的破坏力。然而它也间接地讲述了一些视觉上无法表达的东西。也就是确实存在却看不见的东西。例如肯定有福岛第一核电站放射性物质的泄漏痕迹,还有相机镜头外的地震遇难者遗体和幸存者。与放射性污染一样,新冠病毒也被称为“无形的敌人”,由于看不见,所以更加恐惧。我们只能通过辐射和病毒对人体的危害来感知它们的存在。而且,还存在新冠病毒无症状感染者,这种影响甚至不会显现。在大地震灾情和疫情的照片中,人体要么被排除出表现范围,要么只是非常有选择地纳入其中。不同媒体中何人何种身体将被展示、何种人何种身体将被忽略、哪些身体被视是“自然”或“非自然”,社会上的一般想法常常体现在这些判断中。


  我对人体感兴趣的另一个原因是,它在历史上一直被视为知识的对象和理解世界的手段。“头”这个词当然是指身体的一部分。但是在提到“螺丝头”或“前头”时也使用它。“头”这个概念也用于表示组织的高层,例如托马斯·霍布斯(Thomas Hobbes)的“身体政治”。就像这样,人体渗透到我们的语言中,形成了我们思考物体、空间和人类社会的手段。关于身体的措词有很多,往往用“健全”来形容良好的经济形势。另外有意思的是,前首相安倍晋三在谈话中呼吁“建设应对灾害的强韧国家”。“强韧”的意思是柔韧而强壮,这个词经常用来形容训练有素、具有耐力的身体。将国家和经济的繁荣与身体健康联系起来的用法,在其他层面上也发挥作用。它将包括疫情在内的各种灾害定义为威胁我们健康的重要方面。然而,反之亦然。也可以用身体不适来形容政治和经济失衡或社会的不满和焦虑。


  桐野夏生2016年的小说《蔷薇香》(『バラカ(Baraka)』)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例子。主人公是东日本大地震中幸存下来的蔷薇香,患有甲状腺癌。12岁的蔷薇香那受损的身体已经成为辐射的有害影响和反核运动的象征。我于2019年秋天来到日本时,东京奥运会和残奥会迫在眉睫。涉及大地震的小说中,一个反复出现的主题就是受损的身体。然而与此不同的是,此时运动员健康和肌肉紧实的身体形象已经开始占据广告牌和电视屏幕。关注国内外的奥运会选手、关注他们的反复训练及突破极限的尝试,也可以认为是对国家健全性的呼吁。似乎在告诉我们,和运动员一样,日本也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花费9年时间从地震灾情中恢复过来了。但是新冠疫情发生大约10个月后,出现在电视广告和街头广告牌上的画面趋势再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随着寒冬和“第三波”新冠疫情的到来,特定的广告也有所增加。比如感冒药、号称能提高免疫力的保健品以及最重要的消毒剂,总之就是保护处于危机中的人体的商品。


  近几个月在疫情中持续存在的危机感,与福岛第一核电站事故发生后的情形很相似。福岛县和邻近县出产的农作物、肉类和鱼类受到的污染,对家庭安全构成威胁。部分威胁直至今天仍然存在。特别是在家中餐桌上食用的产地不明的食物时,也伴随着家人遭受辐射的风险。同样,在新冠肆虐的今天,把人迎进家门就会有被感染的风险。换句话说,这就相当于自己的“避难所”被侵犯了。正如我们必须保护身体不受病毒侵害一样,我们也必须保护家庭。电视广告似乎在宣称,自己的身体和生活空间的免疫力是目前最宝贵的商品。


  文学作品中,对“家庭”的这些明显威胁,有一种表现手法就是对家庭关系的描写。例如金原瞳2015年所著的小说《一无所有之人》(『持たざる者(Motazaru Mono)』The Dispossessed),就是一部涉及疫情的作品。叙述者之一的修人因为畏惧辐射而与妻子离婚。修人和妻子在新生女儿的食物和抚养方式上发生了冲突。而在川上未映子的短篇集《说什么爱的梦》(『愛の夢とか(Ai no Yume toka)』Dreams of Love, Etc)中,主人公在地震后纠结于是否应该离开丈夫和国家,以逃避无爱的婚姻和辐射污染的恐惧。这两部作品并非直接,而是以略有不同的方式揭示了另一种焦虑。这种焦虑是针对核心家庭应有的状态和随之而来的性别分工。在《说什么爱的梦》中,主人公感到被家务事困住了。在她觉得自己的家不安全之后,更是如此。在《一无所有之人》中,修人的妻子香奈负责挑选家人的食物,她因为无法承受住丈夫的期望而精神崩溃。同时,香奈还饱受产后抑郁和独自育儿的痛苦。灾难的影响因人而异,有些人要比其他人遭受更大的痛苦。


  对于疫情的文学反应大多涉及到这种紧急事态下出现的社会不平等。其他灾难发生时也是一样,这些反应首先采用非虚构的日记、随笔和社论的形式,虚构的作品则稍后才会出现。村田沙耶香从4月至6月一直在为德国报纸撰写短篇随笔。她在其中记录下新冠疫情对女性造成的影响。因为孩子一直在家,伴侣也在家工作,所以家务负担加重。这与涉及东日本大地震后的作品中所描绘的失衡现象很相似。在社会性危机期间,维持家庭“健康”所需的工作压在女性身上。在为数不多的关于疫情的虚构作品中,就有金原瞳的短篇小说《非社交距离》(『アンソーシャルディスタンス(Ansōsharu Disutansu)』(Unsocial Distance))。在其中,对类似的问题采取了不同的方法。故事是以20多岁的男性和女性的视角展开的。年龄段与迄今为止我提过的作品中的主人公不一样。自“第一波”新冠疫情以来,大学生沙南和幸希历经波折仍一直在交往,2人都患有精神疾病,并且正在努力适应成年后的转变。特别是幸希,刚刚在就职活动中找到了工作,但他工作的目的只是为了独立并和沙南一起生活。幸希怀疑独自在大阪工作的父亲有外遇并打算抛弃家庭,而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这一状况。对于试图监视和控制家里家外行动的母亲,幸希也只是冷眼观察着。而且他母亲还以异常的频率对房子不断进行消毒。幸希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和沙南度过,他希望病毒能入侵她他的家,杀死他那烦人的母亲,让这个麻烦消失。沙南对病毒的接受度比较高。对于深感在同调压力显著的社会中无立足之地的沙南来说,新冠疫情并不特别令她担忧。根据沙南的理论,那些不适合生存的人,包括她自己……即那些免疫系统不能发挥作用的人,注定要被感染和淘汰。持有这种想法的沙南,开始考虑要在毕业前和幸希殉情。在幸希说服她“活下去”之前,沙南有一段独白,她幻想自己变成病毒,获得了生杀予夺的力量。在《非社交距离》中,男女主人公挑战了保持社交距离的这一呼声,并培养了要拥有自己家庭的意愿。这读起来与我迄今所介绍的作品中的分裂倾向相矛盾。但是用病毒来比喻压迫,揭示了疫情和东日本大地震一样,有可能成为显现社会性失衡以及我们、作家和政府应对这一课题的平台。最后,正如村田沙耶香在她的随笔中所写:“病毒很可怕,但人类更可怕”,我认为她说得完全正确。


往期回顾

“系列访谈:外国学者眼中新冠疫情下的日本——Black-Japanese Mixed Race Identities”

“系列访谈:外国学者眼中新冠疫情下的日本——Usage of SNS in Covid-19 Japan”

“系列访谈:外国学者眼中新冠疫情下的日本——JIMBOCHO(神保町)and Covid-19”

“系列访谈:外国学者眼中新冠疫情下的日本——Kabukicho(歌舞伎町)and COVID-19”





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是日本唯一一所在世界各国及地区综合性地开展国际文化交流事业的专门机构。1994年北京日本文化中心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北京事务所成立。为加深中日两国相互理解,基于以上理念,本中心在中国各地举办了多种多样的活动及事业。主要活动分为文化艺术交流、日语教育、日本研究知识交流三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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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介绍一下“肩周炎”和“口罩”。被称为日本国民病的“肩周炎”我也很烦恼。中国有“肩周炎”这个病的概念吗→O『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6:~我尽量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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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高中生日本文化线上讲座|观乎日本,智慧自来#
◆时间:2021年3月19日(星期五) 17:00~18:30(北京时间)
◆讲师:毛 丹青 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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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6:~我尽量不要吃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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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介绍一下“肩周炎”和“口罩”。被称为日本国民病的“肩周炎”我也很烦恼。中国有“肩周炎”这个病的概念吗?




◆肩こり/肩がこる / 肩膀僵硬


肩こりは、日本の国民病とも言われており、体の悩みとして挙げる症状のうち、女性の1位、男性の2位であるという報告もあります。それぐらい、肩こりに悩んでいる日本人は多いようですが、多くの外国語には「肩がこる」という概念がなく、日本人に特有の症状である(または、日本人以外はあまり意識しない)とも言われています。

肩こりは、僧帽筋と呼ばれる首~肩~背中の筋肉が痛んだり、不快感を覚えたりする症状です。重い物を持ったり、長時間同じ姿勢を続けたりすることで、筋肉が疲労して起こります。もし肩こりになってしまった場合は、いろいろな肩こり対策グッズを利用するといいかもしれません。例えば、マッサージチェア、ツボ押し棒、肩こり用サポーター、磁気ネックレス、磁気シールなど、さまざまなものがあります。

肩膀僵硬可以说是日本的国民病。据报告显示,在列举身体问题时,肩膀僵硬这一症状在女性中位居第1位,在男性中则为第2位。由此可见,很多日本人因为肩膀僵硬而感到烦恼。但在很多外语中,并没有“肩膀僵硬”这一感念,因此人们常说这是日本人特有的症状(或者说除了日本人以外,并没有人在意)。

肩膀僵硬是由于连接颈部、肩部及背部的斜方肌受损或不适而导致的症状。拎重物或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时,肌肉会因疲劳而出现僵硬。一旦出现肩膀僵硬的情况,可以尝试使用各种缓解肩部僵硬的商品。比如,按摩椅、指压棒、缓解肩部僵硬的护肩、磁力项圈、磁力贴等。




◆マスク / 口罩


日本に来た外国人は、マスクをしている日本人の多さに驚く人が多いようです。最近は「せきエチケット」と言って、せきやくしゃみの出る人にマスクの着用をすすめる動きがありますし、ほかの人の病気をもらわないように予防目的で自主的にマスクをする人も増えています。花粉症の時期には、マスクをする人も増えます。

また、必ずしも病気と関係なく、マスクをしていると「人と話さなくて済む」とか「顔を見られなくて済む」、さらには「化粧をしなくても外出できる」といった理由で、マスクをする人もいます。おしゃれな色やデザインのマスクも増えていますので、マスクはファッションアイテムの1つと言えるかもしれません。

很多来到日本的外国人,会对带口罩的日本人数量之多而感到惊讶。最近作为“咳嗽礼仪”,开始建议咳嗽或打喷嚏的人佩戴口罩,同时为了避免被其他人传染,以预防为目的主动佩戴口罩的人也越来越多。到了花粉症的季节,戴口罩的人也会随之增加。

此外,也有人并非因为生病才佩戴口罩,因为这样一来便“不用跟其他人说话”“不会被其他人看到脸”,甚至“不用化妆也可以出门”。颜色时尚、具有设计感的口罩也越来越多,可以说口罩已经成为了一种时尚单品。



Ⓒthe Japan Foundation




怎么样?肩周炎和花粉症在日本有很多,来日本的留学生中也有“只有在日本期间,肩膀才会酸痛”的人吧。如果在中国也有肩膀酸痛的时候,应该怎么治疗呢?


『いろどり』の該当課

第16課 食べすぎないようにしています

1. 具合が悪そうですね

2. 夜は早く寝るようにしています

3. 食中毒が増えていま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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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期内容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 “长辈”和“晚辈”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2 “你喜欢做什么?”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3 “日本的气候”

日本生活TIPS 号外篇 《购物袋有偿化的日语》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4“日本的天气预报”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5“很繁华很方便”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6:红绿灯/寺庙和神社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7:~我迷路了,稍微晚到一点~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8:~ 你打过棒球吗 ? ~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9:~ 能教我这个的读法吗? ~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0:~我想参加日语学习班……?~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1:~肉和菜我买了带过去~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2:~你的盒饭看起来很好吃呢~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3:~还有大约10分钟就能完成~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4:~我可以请假吗?~

『いろどり』日本生活TIPS 15:~我发烧了,嗓子痛~






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是日本唯一一所在世界各国及地区综合性地开展国际文化交流事业的专门机构。1994年北京日本文化中心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北京事务所成立。为加深中日两国相互理解,基于以上理念,本中心在中国各地举办了多种多样的活动及事业。主要活动分为文化艺术交流、日语教育、日本研究知识交流三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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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裔日本人的身份认同——Black-JapaneseM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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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裔日本人的身份认同——Black-Japanese Mi…


  新冠疫情也影响到了留在日本进行研究的外国研究人员。在这一系列访谈中,我们采访了几位基金会邀请的访日学者,听取了他们眼中的新冠疫情下日本的情况,以及这些“变化”对今后日本所具有的意义。


视频文件较大,推荐在wifi环境下观看~
采访语言为英语,附日语字幕
Interview in English, with Japanese subtitl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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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列访谈:后新冠世界中的‘分裂与交流’

外国研究人员眼中新冠疫情下的日本”
——Black-Japanese Mixed Race Identities——
非洲裔日本人的身份认同


Sahel Rosa

  大家好。我是节目解说员Sahel Rosa。


  在这一系列访谈中,我们请来了几位疫情期间留在日本继续进行研究的外国研究人员。我们将听取他们在各自专业领域的意见,看看他们如何对待在异国他乡遭遇的这一巨变,以及这一“变化”对今后日本所具有的意义。


  参与访谈的各位研究人员,是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每年都会从世界各国邀请的“日本研究学者”。


  这次的受访者是这位:


Marvin Sterling

  我叫Marvin Sterling,我是美国印第安那大学文化人类学系的副教授。


提问者

  从您个人的角度以及身为研究人员的角度来看,在东京经历新冠疫情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Marvin Sterling

  在东京经历疫情,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感到很艰辛。因为不知道病毒是怎么回事,所以那段时间我感到十分不安。在过去的几个月中,我们已经对这个病毒有所了解,但是在疫情刚开始蔓延时,我们掌握的信息显然要少得多。而且,那时我为了研究而远离家庭和亲人,这也是我焦虑倍增的原因之一。当然,我的研究也变得更加困难。因为对于我的研究来说,和人们面对面接触才是理想状态。本来我还计划参加一些活动,但由于疫情扩散,我的行动受到了限制。在进行了一些调整后,我通过Skype和Zoom进行了采访。虽然我没能参加所有活动,但第一波疫情扩散前后的重要活动都参加了,所以没什么大问题。

  我希望近期能回到东京,住上几个月,以弥补之前失去的研究时间。那段经历确实很艰难,但周围人的精神状态令我在很多方面都获得了帮助。例如当我去超市和便利店时,它们还和平时一样正常营业。人们也都很友好。当然,某种程度上,店员们也是在逼着自己开门营业。在那种特殊情况下,一切还是照常进行,让我觉得彼此之间是相连着的。


提问者

  从长远来看,您认为疫情会对日本人民和社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Marvin Sterling

  我认为日本对疫情所进行的应对,总是有改进的余地。但是与其他国家相比,我觉得日本已经处理得很好了。正如其他人所说,疫情扩散之前早已扎根于日本的习惯和言行举止,可能是感染率低的原因。戴口罩是为了顾及周围人,而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哪怕只是例行公事,但我认为这种关爱他人的态度可以挽救许多生命。因为在某些国家并不能看到这种态度。

  日本的处境十分严峻,例如在公共卫生和经济等方面。此外,还有疫情的数次造访。但是,我认为比之其他国家,日本可以相对更快地找到一条复苏之路。这次疫情给日本带来的课题之一,就是需要培养重塑人际关系的能力以及如何以新方式与人交往。这不仅仅是形式上的问题,比如Zoom会议,我们还需要思考我们与谁交往以及如何理解他们。我认识到的另一点是,日本属于相互关系日益紧密的世界。特别是在城市里,各种种族共存的多元化社会正在形成。随着疫情扩散,我认为日本将面临如何理解和管理这种多元化的问题。这种管理最终将关系到如何控制疫情的蔓延。我认为在这些努力中,最重要的是尊重生活在日本的所有人民的幸福和尊严。


提问者

  请问您研究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Marvin Sterling

  我的研究是调查非洲裔日本人的经历。我对这个日益壮大的群体如何描述他们在日本生活的经历很感兴趣。我还在研究受访者们描述的经历为何会因采访人不同而不同。说得更宽泛一些,就是我希望通过了解他们的经历,来了解这个时代日本社会如何定义“日本人”。我希望进行更广泛的分析,通过非洲裔日本人的例子来了解非洲裔亚洲人的现状以及文化、政治思想,并了解其历史。


提问者

  可以请您详细地讲一讲吗?


Marvin Sterling

  当然可以。我是在和家人一起观看2016年里约热内卢奥运会的时候,对这项研究产生了兴趣。牙买加短跑运动员尤塞恩·博尔特(Usain Bolt)在4×100米接力赛中担任最后一棒,并带领牙买加队获得冠军。当时,我注意到博尔特身后是一位皮肤黝黑的日本选手。这位选手冲过终点线,日本队获得了亚军。但我突然想到:“他也许是牙买加裔。”我的直觉没错,飞鸟·坎布里奇(Aska Cambridge)选手于1993年出生在牙买加的蒙特哥湾(Montego Bay)。他的母亲是日本人,父亲是牙买加人。

  之所以想到他可能是牙买加裔,是因为大约18年前,我主要在东京、横滨和金士顿港(Kingston)做过一些关于日本人对牙买加文化所持兴趣的调查。我还了解到,在金士顿港已经形成了一个日本人的小社区。当他们与牙买加人结婚生子后,可能继续住在牙买加,也可能移居日本。而且我还了解到,父亲是非洲裔美国人的宫本·亚莉安娜(Ariana Miyamoto),曾是环球小姐的日本代表。此后,我开始关注非洲裔日本人的活动情况。例如日本百米纪录保持者阿卜杜尔·哈基姆·萨尼·布朗(Abdullah hikkim Sandy Brown),他是加纳裔。NBA华盛顿奇才队(Washington Wizards)的成员八村垒(Rui Hachimura),他的父亲是贝宁人。还有网球运动员大坂直美(Naomi Osaka),她的父亲就来自加勒比海的海地。

  这几十年里,世界各地的人们都来日本旅游并定居下来。他们是为了获取在自己祖国无法得到的教育或专职就业机会。这里面也包括来自非洲的移民。例如我研究对象中的非洲裔日本人的父母,就是在1970年代开始来日本的。特别是到了1980年代,他们为了有机会成为小企业主、艺术类学生以及获得体力劳动或其他专职工作,而来到了日本。这些人在近些年加入到日本。有过去就存在的非洲裔军人,还有非洲裔的学生和英语教师等,他们主要是来自美国等国家。我还对这种新自由主义经济活动下的亚非碰撞的另一方面感兴趣。那就是从日本前往非洲的文化工作者,他们充当了文化中介的角色,自然就学会了非洲的表达方式。例如嘻哈(hip-hop)、雷鬼(reggae)、福音(gospel music)、非洲鼓(djembe drumming)等都是起源于非洲的表现形式,诞生于牙买加、非洲和美国。

  我研究的重点是非洲裔日本人,他们就诞生于与这些外来文化的碰撞之中。非洲裔日本人的数量每年都在增加。虽然他们的具体人数不详,但根据厚生劳动省的报告,每年约有2万名新生儿,约占总数的2%的新生儿的父母中,有1人是外国籍。在我的研究中,迄今为止我采访过20位非洲裔日本人,其中很多人是二三十岁。他们的出生时期,与我在日本研究日本人对牙买加文化所持兴趣的时期相重合。当时,起源于非洲的文化在日本、美国、加勒比海地区乃至非洲都很兴盛。为了将参加研究的非洲裔日本人的经历语境化,我还采访了他们的父母。有一位受访者的父母都是非洲裔,之后父母离婚了,他和母亲、日本人继父以及非洲裔的兄弟姐妹一起长大。今后,我打算增加研究对象的人数,听取各类人士的想法。采访时我让他们讲述他们的童年、现状、对未来的期望以及日本社会未来需要做什么来解决多元化的问题。

  当我研究目前收集到的这些人的采访时,我发现了几个主题。第一个主题是用“half(一半)”一词来表述混血。与我交谈的大多数人都认识到这种称呼存在问题,认识到这是个指称非纯种日本人的用语。因此,有些人拒绝被称为“half(一半)”。他们可能认定自己是日本人,并认为自己因为拥有两国血统而在归类时遭受到排斥。另一方面,也有很多人虽然反感这个用语,但并不完全拒绝它,认为这不过是大多数日本人使用的一般词汇。这是第一个主题。

  第二个主题是关于成长区域。在日本长大的非洲裔日本人,一般都非常希望被认可为日本人。相反,如果是在美国或加勒比海地区等日本以外的地方长大,这种欲望往往比较弱。或者还有些人,就算不被日本人认可为日本人,也毫不在意。他们反而认为:“通过完美地掌握日语或吸收日本文化”“就能不断地创造出日本人的特性”,换句话说,他们对于被周围人认可为日本人的需求很低。存在两类群体,一类是大部分时间生活在日本的人,另一类是在日本以外长大的人。但他们都是接触着各种文化并成长起来的。因此这种身份认同是经常变化的,特别是在日本以外成长的非洲裔日本人,可以说这种趋势尤其强烈。

  第三个是霸凌。这也是我曾详细询问过的。许多在日本长大的非洲裔日本人证实,他们曾被霸凌,特别是在学校里。因为他们的遗传表型与其他学生不同。也有人说,其他学生指出差异不一定是恶意的,而是幼儿常见的好奇心作祟。为了避免受到霸凌,有些人去了国际学校或混血日本学生较多的教育机构。也有些人在升学的过程中,尽量与同伴在一起。虽然有时候霸凌并不会成为什么大问题,但很多受访者都受到了伤害。有人忘不了来自其他学生的嘲弄和辱骂,即使现在二十多岁了,也仍然承受着痛苦。也有人因为被其他学生说肤色“脏”而打架。还有人说他们的物品曾被人藏了起来。他们中间也有人进行了反击。一位女士说她小时候也被霸凌过,但并没有忍气吞声。她之所以能够态度强硬,是因为她和她的姐妹在同一所学校上学。姐妹俩似乎都是要强的孩子,会一起吓唬那些想要刁难她们的男生,让他们明白,这种玩笑在她们这里行不通。

  第四个主题是非洲裔日本人不被大多数日本人认可为日本人,哪怕他们一直生活在日本。他们经常被称赞说“你日语说得很好”,哪怕他们的举止很日本化。甚至连从生下来就在日本的人,也会被这样说。为此,警察会要求他们出示在留资格证明。他们解释说自己确实是日本国籍后,警察才会离开。这表明为了要想称自己是日本人,必须满足各种社会条件。也就是说,你需要有日本人的外表、会说日语、举止像日本人,还要能够无障碍地与其他日本人进行交流,并且拥有日本国籍。如果缺少其中一个要素,例如皮肤很黑,大多数日本人就会这样认为:“那个人应该是外国人。”这就引出了下一个主题,父母与教育。

  第五个主题是关于“完全的”的非洲裔父母和“完全的”日本父母是否有能力安慰因混血而产生痛苦经历的孩子。有些人感觉自己被社会主流的人们排斥,每天都过着痛苦的日子。原因就是被霸凌并被误认为是外国人。这样的孩子虽然能充分意识到父母的爱,但同时也觉得父母无法完全理解身为混血儿的自己的感受。

  总而言之,我的研究所揭示的是一个多种文化混杂的社会,即多元文化并存社会。日本政府用这个词来促进国家、地区和地方自治体各级的努力。目的是为了在新自由主义全球化中,与来到日本的外国人共存。“多元文化并存”一词通常用于指代“克服和管理文化差异”。这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实际上,背景各异的外国人都面临着学习日语的必要性,还有学习诸如垃圾分类等习惯,以及学习应对自然灾害、医疗制度等内容。

  但是,考虑到近年来很多非洲裔日本青年参与了“黑人的命也是命”运动,我们就会明白,这不仅仅是文化和习俗上存在差异和缺乏知识的问题,也与源于外貌和体质的种族独特经历有关。那么,非洲裔日本青年接受这个运动的背后,存在什么样的种族独特经历,例如是否不同于身具欧洲血统的日本人的经历。这个问题也非常重要。也就是说,非洲裔日本人的独特经历不仅是由他们对日本文化和习俗的了解程度造成的,也是由社会对非洲裔的印象造成的。我认为,认识到这一点是今后日本多元文化共存的重要课题之一。



往期回顾

“系列访谈:外国学者眼中新冠疫情下的日本 —— Usage of SNS in Covid-19 Japan”

“系列访谈:外国学者眼中新冠疫情下的日本 —— JIMBOCHO(神保町)and Covid-19”

“系列访谈:外国学者眼中新冠疫情下的日本——Kabukicho(歌舞伎町)and COVID-19”





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是日本唯一一所在世界各国及地区综合性地开展国际文化交流事业的专门机构。1994年北京日本文化中心作为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的北京事务所成立。为加深中日两国相互理解,基于以上理念,本中心在中国各地举办了多种多样的活动及事业。主要活动分为文化艺术交流、日语教育、日本研究知识交流三个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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シリーズ講座 『日本研究の窓』

中国における日本研究各分野の代表的な研究者をお招きし、その専門分野の魅力を自ら語っていただくシリーズ。中国の日本研究に触れてみませんか?(使用言語:中国語。講師による音声及びテキスト有。テキストは簡体字と繁体字から選べます。)

『日本研究の窓——文学シリーズ』 テーマ及び講師一覧

テーマ 講師
第1回 女性天皇の上代文学 王凱

(南開大学外国語学院)

第2回 源氏物語の世界(第一部分) 張龍妹

(北京日本学研究センター)

第3回 源氏物語の世界(第二部分) 張龍妹

(北京日本学研究センター)

第4回 日本の中世文学の特徴とその反映 韋立新

(広東外語外貿大学東亜文化

研究センター)

第5回 日本の近世俗文学の視野における

叙事文学

周以量

(首都師範大学文学院)

第6回 芥川龍之介の文学の魅力 秦剛

(北京日本学研究センター)

第7回 竹内好と「中国文学研究会」 徐静波

(復旦大学日本研究センター)

第8回 加藤周一と日本の戦後文学批評 翁家慧

(北京大学外国語学院)

 

『日本研究の窓——演劇シリーズ』 テーマ及び講師一覧

テーマ 講師
第1回 日中先行芸能の交流、融合と変異 麻国鈞

(中央戯劇学院)

第2回 能楽

——「能」と「狂言」の鑑賞と研究

左漢卿

(北京郵電大学人文学院)

第3回 三位一体の伝統人形劇――文楽 李玲

(中国芸術研究院)

第4回 伝統と創造の古典演劇

——歌舞伎(上)

李玲

(中国芸術研究院)

第5回 伝統と創造の古典演劇

——歌舞伎(下)

李玲

(中国芸術研究院)

第6回 中国近代の伝統演劇と日本

——京劇の海外進出と京劇史研究の

はじまり(上)

李莉薇

(華南師範大学外国語言文化学院)

第7回 中国近代の伝統演劇と日本

——京劇の海外進出と京劇史研究の

はじまり(下)

李莉薇

(華南師範大学外国語言文化学院)

第8回 日中現代演劇交流

——日本の新派、新劇と左翼演劇が

中国演劇に与えた影響を中心に

劉平

(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

第9回 20世紀80~90年代の日中演劇交流 于黛琴

(国家話劇院)

第10回 アングラ演劇から世界へ

——蜷川幸雄と鈴木忠志の軌跡

方軍

(上海戯劇学院)

 

『日本研究の窓——哲学・思想シリーズ』 テーマ及び講師一覧

テーマ 講師
第1回 神道の倫理 牛建科

(山東大学)

第2回 なぜ孟子の思想は日本で人気がないのか 郭連友

(北京日本学研究センター)

第3回 近世日本における媽祖の神道化について 呉偉明

(香港中文大学日本研究学科)

第4回 武士道の虚像と実像 唐利国

(北京大学歴史学科)

 

『日本研究の窓——文学2シリーズ』 テーマ及び講師一覧

テーマ 講師
第1回 日本現代文学の「神話」

——「私小説」の概念に関する諸説

魏大海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

第2回 『生まれ出づる悩み』と有島武郎の

「仁愛」精神

劉立善

(遼寧大学日本研究所)

第3回 永井荷風、孤絶の遁走者 譚晶華

(上海外国語大学)

第4回 川端康成文学の美 周閲

(北京語言大学)

第5回 文学史の再構造の視野における

黄瀛の詩歌

楊偉

(四川外国語大学)

第6回 大江健三郎文学

——魯迅の文学の光に導かれて

許金龍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

第十講:“從地下演劇到走向世界

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講座(戲劇)

第十講:“從地下演劇到走向世界——蜷川幸雄與鈴木忠志的戲劇軌迹”

上海戲劇學院副教授 方軍

 

主講人介紹:方軍,上海戲劇學院副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藝術學博士。2003-2004年,受日本文化廳資助赴東京研修;2015-2016年,赴日本大學藝術學部研究所任客座研究員。

    出版專著:《日本現代劇場體系》《城市節日——走進中國上海國際藝術節》

    論文有:《“活性化”原則與日本公立劇場》、《日本演劇團體及其專屬劇場關係研究》、《日本公共劇場中的藝術管理之問》、《生死可越,何不可越–評坂東玉三郎之<牡丹亭>》《一生青春——評坂田藤十郎歌舞伎訪滬演出》等。近年來為研究生開設“日本劇場與劇團運營”等課程,為全院本科生開設選修課“日本演劇藝術”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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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當代日本戲劇舞台上,如果説最負盛名的導演,蜷川幸雄和鈴木忠志這兩位一般都是會被提及的。

  蜷川幸雄和鈴木忠志戲劇界的兩位大師級人物,本身也有很多可比性。

  首先,他們是同時代的藝術家。蜷川幸雄出生於1935年,已於2016年去世。在他去世時,我聽到一位從事戲劇教學的日本人説,如果蜷川先生健在的話,那麼2020年東京奧運會開幕式總導演就應該是他了,這句話也從一個側面顯示出了蜷川導演的地位。鈴木忠志出生於1939年,如今也已八十多歲高齡。

  其次,蜷川幸雄和鈴木忠志在他們的青年時代,都是地下演劇運動中的重要骨幹,這一點後面還會展開。

  此外,他們後來都走向了國際,成為擁有世界性聲譽的日本著名戲劇導演,這是兩人的又一項共同點。

  從上述這幾點可以看出,蜷川幸雄和鈴木忠志,代表了日本現代戲劇的一段歷程,簡言之就是從地下演劇走向更加多元化的舞台藝術的探索。

《蜷川幸雄的工作》一書封面

    鈴木忠志(谷京盛提供)

 

一、從“地下演劇”運動中走來

  “地下演劇”(アングラ演劇)運動是現代日本演劇中的一個重要現象,二十世紀六十年代,日本戲劇界最引人注目的事件,便是地下演劇運動的異軍突起。日本後來很多著名戲劇導演都曾經歷過地下演劇運動的洗禮,可以説地下演劇運動培養與造就了日本現代戲劇中的一批中堅骨幹力量。

  地下演劇的核心要義,在於它具有強烈的反叛性、實驗性和挑戰性,挑戰的對象是大家已經司空見慣的常規性演劇。地下演劇興起的動因,相當一部分是出於對“規範”的不滿與摒棄,向種種常規提出挑戰,進行反叛,産生顛覆,被認為是地下演劇的天賦使命。

  地下演劇所作的種種叛逆性行為,也突出地表現在對於演出場所的選擇上。地下演劇從藝術理念到表現形式,都鮮明地排斥規整而秩序井然的傳統劇場,認為那種類型的劇場是對創造力的捆綁,對激情的束縛,對能量的消解,因此他們熱衷於尋找非傳統類型的演劇空間,因為那樣的地方才能産生和釋放足夠的“能量”,比如帳篷就是這樣的演劇空間之一,唐十郎的紅帳篷,佐藤信的黑帳篷都屬於這一類。

  地下演劇運動蓬勃興起的年代,蜷川幸雄、鈴木忠志正值他們的壯年時期,兩人也都成為了其中的幹將。

  蜷川幸雄原本是一家新劇劇團的演員,但他最終從這家劇團脱離了出來,與清水邦夫等人組建了自己的演劇團體。1969年9月,蜷川幸雄獨立執導的第一部戲上演了,它就是清水邦夫創作的《真情滿溢的輕薄》。當時,蜷川幸雄選擇的劇場是位於東京的新宿文化藝術劇場。之前我們已提到,地下演劇不會去選擇那些很正規的劇場,而新宿文化藝術劇場的身份也很特別,它其實是一家電影院,後來在每天晚上九點半電影放映結束之後就開始演戲。晚上九點半之後開始的演劇,可想而知,觀眾主要是精力旺盛的年輕人,而上演的劇目很多也是青年導演帶來的新鋭之作。

  蜷川幸雄的導演首秀在新宿文化藝術劇場獲得了熱烈的反響,蜷川導演成功地打破了舞台與觀眾席的界限,甚至表演與現實之間的區別也變得模糊了起來,狹小的空間內激情四射,充滿了創造的動感,而這些都很符合地下演劇所追求的目標。

    蜷川幸雄戲劇海報

 

  那麼,地下演劇運動中的鈴木忠志又在做什麼呢?如果説劇團演員出身的蜷川幸雄投身到地下演劇運動,代表了戲劇人的反叛,那麼鈴木忠志則代表了地下演劇運動中的另一支重要力量——從大學校園裏崛起的演劇羣體。

  鈴木忠志作為早稻田大學的學生,早稻田周邊地帶是他重要的演劇基地,而他早期戲劇活動最重要的成果就表現為早稻田小劇場的建立。早稻田小劇場既是鈴木忠志與同伴們成立的一個演劇團體的名稱,同時他們自己建立的一座小型劇場,也叫作“早稻田小劇場”。

  早稻田小劇場原先並非劇場,而是新宿區一座咖啡館的一部分。鈴木忠志他們把這個地方長期租借下來,並改造為小劇場,使自己的劇團有了較為穩定的演出基地。把原本不是劇場的地方變為劇場作為自己的藝術大本營,這也是地下演劇時代一些戲劇導演所作的努力,早稻田小劇場在其中是非常典型的,因此鈴木忠志早期的戲劇活動便深深地打下了早稻田小劇場的印記。

  早稻田小劇場具有鈴木忠志劇場的許多特點:

  比如,能量性。早稻田小劇場大約只能容納八十名左右的觀眾,但鈴木忠志認為這樣極簡的狹小的素樸的演劇空間,便於“恢復戲劇行為的深度和濃度”。

  再比如,羣體性。從早稻田小劇場的建造來看,它採取的是集體籌資的方式,二百四十多萬日元的改建費用由劇團成員們分別承擔。

  還有,就是變異性。將原本不是劇場的地所轉換為相對穩定的演劇空間,這是鈴木忠志鮮明的特點之一,而且在他後來的藝術生涯中還有新的表現形式。

    鈴木忠志工作照(谷京盛提供)

 

二、從“地下演劇”運動中轉身

  進入二十世紀70年代中期之後,曾經轟轟烈烈一時的地下演劇運動逐漸走向了沉寂。熱潮退去之後,那些年輕的戲劇導演們又該何去何從?

  我們還是以蜷川幸雄和鈴木忠志為視角來作一個分析。

  1974年,蜷川幸雄執導了由東寶株式會社出品的《羅密歐與朱麗葉》,演出地點在東京日生劇場。

  這是蜷川幸雄藝術創作的一個重大轉向,他的這個行為在當時可謂是相當驚人的,其驚人之處表現在三個方面。

  第一,在地下演劇的觀念裏,莎士比亞的作品被認為屬於傳統的話劇演出範疇,同叛逆性的地下演劇是相互對立的;

  第二,這台演出的製作方是東寶公司,而東寶演藝無疑是主導商業演劇的代名詞之一;

  第三,該劇上演於日生劇場,日生劇場是由一家大企業建造的大型劇場,這一點也是同地下演劇格格不入的。日本著名戲劇評論家扇田昭彥曾説過:地下演劇運動對於商業性懷有強烈的對立與排斥傾向,尤其是像大企業建造的日生劇場,被看作是“為金融資本進行宣傳的劇場”,因此蜷川幸雄正是在遭到同伴們孤立的情形下走進日生劇場的。

  蜷川幸雄的這個轉向是驚人的,但他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對於在地下演劇運動中嶄露頭角的導演們來説,在地下演劇運動的熱潮過去之後,尋找新的道路已是不可避免的了。蜷川幸雄選擇的是走向高端劇場,在高端劇場中把自己擅長的舞台想象力和視覺創造力發揮到極致。比如:剛才提到的日生劇場上演的《羅密歐與朱麗葉》,蜷川幸雄導演在舞台上構造出了一個類似於巴別塔式的大型布景,這在地下演劇的劇場裏是完全不可思議的。同時,這部劇中的男女主人公分別由松本幸四郎和中野良子扮演,而採用當紅演員的做法也同地下演劇的原則背道而馳,因此對於從地下演劇運動中成長起來的那羣戲劇導演來説,這樣做是很離經叛道的。

  90年代後期,蜷川幸雄導演後來還擁有了一個演劇創作基地,那就是他擔任藝術總監長達18年之久的彩之國埼玉藝術劇場,直到他病逝(蜷川導演本身就是埼玉縣出身),這使蜷川幸雄幾乎成為了這一劇場的代名詞。蜷川幸雄的戲劇,以具有強烈衝擊力的舞台視覺效果以及使用明星出演而著稱(很多演藝明星正是他親自發掘並培養起來的)。通過東寶商業演劇造就的蜷川演劇風格,正是在彩之國埼玉藝術劇場中有了更為徹底的、持續化的實踐貫徹的平台。

    2016年5月,彩之國埼玉藝術劇場上演了蜷川幸雄導演的最後一部作品《一報還一報》

 

  在蜷川幸雄“轉向”的年代,鈴木忠志也在開闢自己新的藝術道路。

  從1976年開始,鈴木忠志開始將富山縣南礪市利賀村作為其主要的藝術據點。

  利賀是一個什麼地方?它遠離東京,四周被羣山包圍,出入極為不便,冬天還經常下大雪。由於地理位置偏僻、經濟發展相對滯後,利賀也是一個典型的“過疏化”的村莊,年輕人紛紛離開了,留下的基本都是老齡人口。這樣一個地方,為何卻吸引了鈴木忠志和他的劇團?有人説,鈴木忠志來到這裏的原因是因為早稻田小劇場與咖啡館簽訂的租期已滿,使他失去了在東京的藝術據點。但是,鈴木忠志卻表示,他們其實並沒有什麼非得離開東京不可的理由。

    利賀的合掌屋建築(谷京盛提供)

 

  因此,我們可以認為,鈴木忠志對於利賀的選擇是自主的,源於他長期以來所堅持的戲劇觀。鈴木忠志曾經説過,“當整個社會都在追隨‘越大越好’的教義時,我們卻努力把戲劇帶回其源頭。我發現,若想要真正去了解世界,需要一個中心的視角,也需要一個邊緣的視角。早稻田小劇場的空間,提供了一個相對於中心化商業戲劇的邊緣化視角,讓我和一小撮不願妥協的藝術家一起,利用這個平台來審視我們時代的問題。我們把目標放在恢復戲劇行為的深度和濃度上”。

  同早稻田小劇場比起來,利賀顯然更加去中心化,更加邊緣化。鈴木忠志團隊在利賀把當地幾座已經無人居住的傳統民居“合掌屋”改造為了劇場,同時還在山中建造了露天劇場。由於氣候的緣故,冬季的利賀雪下得很大,為了防止積雪把屋頂壓塌,當地民居的屋頂就採用了兩只手掌併攏撐開的形狀,故稱“合掌屋”。對於從民居演變而來的劇場,鈴木忠志曾表示,“現在的日本幾乎不可能找到一個地方比利賀更符合我對於劇場的想法與期待”。

    合掌屋改建的劇場(谷京盛提供)

 

三、殊途同歸,走向世界

  從蜷川幸雄和鈴木忠志兩位著名導演的戲劇軌迹中,我們可以發現,當地下演劇運動偃旗息鼓之後,他們的選擇是大相徑庭的。蜷川幸雄走向了城市的中心,走向高端劇場,他的作品甚至具有很強的商業和市場方面的號召力;鈴木忠志則走向了鄉村,走向了更深的邊緣,甚至可以説走向了自然與土地。

  這不能不説是兩個極端!然而,這兩種不同選擇的背後,卻恰恰是日本現代戲劇多元化、多樣性以及多種可能性的具體表現。同時,還應當看到蜷川幸雄與鈴木忠志儘管差異巨大,卻在某種意義上又是殊途同歸,因為他們都是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導演,都推動了日本現代演劇走向世界。

  蜷川幸雄和鈴木忠志都執導過大量的古希臘和莎士比亞的作品。日本是世界上演出莎士比亞戲劇作品最多的國家之一,據説僅次於英國和俄羅斯。蜷川幸雄的轉型之作就是《羅密歐與朱麗葉》。在擔任彩之國埼玉藝術劇場的藝術總監期間,他又親自策劃了“彩之國莎劇系列”,在這家劇場裏製作上演莎士比亞的全部37部戲劇作品。蜷川幸雄首部在海外公演的作品,是歐里庇得斯(英文Euripides)所作的古希臘悲劇《美狄亞》,蜷川幸雄導演的版本採取了全男班的陣容。古希臘時代的戲劇表演只有男性才能登上舞台,但這一傳統後來在歐洲消失了,而日本歌舞伎至今還堅持着這一傳統。採用清一色的男演員,似乎是借鑑了歌舞伎的演劇方法,又在歐洲喚起了人們對於古希臘演劇的遙遠記憶。

  蜷川幸雄和鈴木忠志在演繹這些西方經典劇作時,融入了日本戲劇的思維和日本文化的符號,使其帶有非常明顯的日本印記。然而,他們帶到海外的既不是傳統的能劇,也不是歌舞伎,它們無疑就是日本現代演劇。他們正是通過這種方式,把日本現代演劇帶向了世界舞台。

蜷川幸雄任藝術總監的彩之國埼玉藝術劇場的周邊,也充滿了莎劇元素

 

  除了作品在海外公演之外,鈴木忠志創立的演員訓練法也有很大的國際影響,每年都有來自不同國家的演員來到偏遠的利賀接受鈴木忠志法的訓練,也可以説是潛心修煉。近年來,鈴木忠志還在利賀創辦了國際性的戲劇節,每年夏季吸引各地的戲劇界人士及藝術愛好者前去“朝聖”。利賀,顯然已經因為鈴木忠志而成為世界性的戲劇符號。

 

  蜷川幸雄和鈴木忠志,他們從地下演劇運動走來,在現代演劇的大潮中作出了迥然相異又有相似之處的藝術選擇,他們的戲劇軌迹充分彰顯了日本現代演劇的矛盾與複雜性,同時又正是其魅力之所在。

2018年,蜷川幸雄導演的《武藏》在上海文化廣場公演

鈴木忠志作品劇照(谷京盛提供)

鈴木忠志作品劇照(谷京盛提供)

 
 
 

 

 

第九講:20世紀80-90年代的中日戲劇交流

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講座(戲劇)

第九講:20世紀80-90年代的中日戲劇交流

中國國家話劇院 國家一級演員 于黛琴

 

主講人介紹:于黛琴,1931年12月生於遼寧省大連市。參加革命後,師從魯迅藝術學院的沙蒙、田方、張平、劉熾、王大化、于藍和王家乙等老藝術家。中國國家話劇院一級演員,曾獲全國文藝會演表演一等獎。原中國青年藝術劇院藝術委員會委員,曾任日本藝術研究會理事。從藝50年多年以來,曾主演舞台劇《保爾柯察金》、《降龍伏虎》、《李雙雙》、《威尼斯商人》、《晚安了媽媽》、《結婚》、《撩開你的面紗》等二十餘部作品。在影視方面,曾主演的電影有《贛水蒼茫》、《黑蜻蜓》、《金匾背後》、《十三陵暢想曲》,曾出演過的電影包括《草原上的人們》、《猛河的黎明》、《飛躍人生》等;曾主演的電視劇有《兩個日本女人》,曾出演過的電視劇包括《生存之民工》、《冬至》、《鬼吹燈之黃皮子墳》、《外灘鐘聲》等。在影視導演方面曾擔任電影《清涼寺的鐘聲》的副導演,中日合拍的大型電視劇《別了,李香蘭》的中方導演及劇本翻譯。此外,還曾主持日本劇團來華演出的《藤野先生再見》、《文娜啊,從樹上下來吧》、《華崗青州之妻》等劇目的同聲傳譯工作,以及北京人藝《茶館》、《天下第一樓》訪日演出的同聲傳譯、劇本翻譯和錄音剪輯工作。訪日期間,還曾使用日語登台與日方演員聯袂演出話劇《兩顆鑽石》和《送去新娘的祝福》(中日韓三國演員合演)。

上世紀八十年代以後,主要從事中日戲劇交流工作,翻譯出版了大量中日兩國的戲劇、影視作品和理論研究文章。曾翻譯的日本電影有《在雜技團背後》、《大誘拐》,電視劇有《摯愛(動物的家族)》,話劇有《結婚》、《鑄劍》(魯迅著)、《大鼻子情聖》,還有音樂劇《安徒生之戀》和兒童劇《亨特格雷特》、《王子與乞丐》、《竹取物語》等二十多部作品。已出版的日譯中作品有《小林宏戲劇集》、《結婚》、《日本的悲劇》(木下惠介著)、《王子和乞丐》,中譯日作品有《天下第一樓》、《可口可笑》等。曾出版專著《中日現當代戲劇交流史》(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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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3年,周總理在北京人民大會堂觀看完話劇《李雙雙》後,親切接見于黛琴

 

  中國與日本是一衣帶水的鄰邦,兩國同屬漢字文化圈,有着兩千多年的文化交往。以中國、日本,乃至朝鮮半島為主的東北亞地區,自古就是文化互動的區域。中日兩國間交流歷史悠久,戲劇交流亦源遠流長。

  1931年我生於大連,曾在日本人開設的學校就讀,因而打下了一定的日文基礎。1972年中國青年藝術劇院為表現中日友好而排演了一齣話劇《撩開你的面紗》,我在劇中扮演一位日本醫生——小川惠美子。這個角色雖然上場時間不長,但台詞卻全部需要説日文。為了塑造好這個角色,並在極短的時間內展現出人物的特徵,我做了大量的功課和設計。一方面要準確掌握日本傳統婦女走路腳尖向內,邁步不過尺等端莊的特點,另一方面,又需要將日本職業女性開朗與熱情的一面展現出來。此劇一經上演,便立刻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全場觀眾都認為是請的日本演員,也有人認為是請的“外教”。當時的日本駐華大使要求全體館員去觀看這部戲,理由是女演員成功地飾演了一位日本婦女,不僅操一口地道的日語,而且禮儀舉止生動逼真,極具光彩。一位日本的記者還曾在其國內的報刊上發表劇評,稱《撩開你的面紗》這部戲中的日本婦女角色,是中國戲劇舞台上數十年來最為形神兼具的日本女性形象。因為這部戲和這個角色,1982年日本國際交流基金會邀請我赴日考察研究,並贈送給我兩套日本外務省定製的和服。這一次的日本之行,掀開了我戲劇生涯中嶄新的一頁,自此之後,我開始研究日本戲劇,並致力於從事中日戲劇交流工作,有幸參與並親眼見證了中日戲劇交流史上的一段盛景。

    《撩開你的面紗》劇照

    于黛琴在劇中飾演日本醫生小川惠美子(舞台中央,着和服者)

 

一、日本近代戲劇流變及早期中日近代戲劇交流

  能樂、狂言、文樂和歌舞伎被稱為日本四大古典戲劇形式。1868年,“明治維新”引起文化領域的一場大變革,日本戲劇發展史上也出現了與傳統戲劇迥然不同的“新派劇”。新派劇是在對歌舞伎的改造中誕生的。傳統的日本歌舞伎被注入了西方戲劇元素,初步具備了現代戲劇的雛形。新派劇在演出形式、舞台設計、人物造型、美術風格等方面都基本採取西方形式,突出了現實化的特徵,但仍保留了部分歌舞伎的特色,如樂器伴奏、男旦等。儘管沒有徹底擺脱歌舞伎的影響,但從表現內容上看,新派劇較歌舞伎而言,更加注重表現社會現實與當下問題。

  新派劇並不能滿足當時日本文藝界對戲劇改革的要求。逐漸地,它成為了日本國內一種獨立的戲劇表演形式,一直延續到現在。而真正意義上的日本本土的話劇藝術,則是在引進和照搬西方戲劇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在日本,它被稱為“新劇”。新劇最早是從翻譯演出西方話劇開始的。由坪內逍遙翻譯的莎士比亞的《凱撒大帝》的公演,可以説是日本新劇的白眉。很快,日本的新劇工作者認識到,單純翻譯西方戲劇,是難以實現日本戲劇近代化的。他們開始注重從新的內容與新的形式兩個方面,嘗試創作反映日本當下社會現實的新國民劇。在日本的戲劇改革中,有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小山內薰。他批判日本戲劇的前近代性,努力確立導演的權威地位,促進演員的近代自覺,以及主張對舊劇場進行改革等。所有這些都推進了日本新劇的建設和成長,也奠定了小山內薰在日本新劇藝術界的先驅地位。

  在日本新劇崛起的過程中,有兩個著名劇社機構對新劇的發展以及戰後日本演劇活動的推進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它們就是早稻田大學戲劇研究所和築地小劇場。1910年,坪內逍遙開始擔任早稻田大學文藝協會會長,後成立戲劇研究所,專門進行戲劇活動。文藝協會致力於創造日本的戲劇,同時也重視對演員的培養,還招收女性學員,與男性學員同班學習。在日本戲劇舞台上赫赫有名的女演員松井須磨子就是戲劇研究所的早期學員。文藝協會的戲劇研究所,對日本的戲劇教育體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1923年,日本發生了震驚世界的“關東大地震”,很多劇場因此被夷為平地。在這種情況下,土方與志聯繫到小山內薰,兩人決定創建一座專門的新劇表演場所,於是,築地小劇場便誕生了。土方與志原名土方久敬,生於東京的一個貴族之家,其祖父曾擔任過明治時期的日本內務大輔。土方與志自幼酷愛戲劇,13歲時便組建了一個名為“南湖座”的兒童劇團,他甚至在自家研究設計能夠轉動的舞台。上大學時,土方結識了小山內薰並拜其為師。1922年,土方與志赴德國柏林大學攻讀戲劇專業,關東大地震後回到日本,把留學剩下來的費用,都投入了築地小劇場,此後這裏便成為了小山內薰的新戲劇運動的實驗基地。1924年公演期間,先後搬演了《海鷗》、《閃電》等名劇。除此之外,築地小劇場的出現,也激活了日本劇作家的創作熱情,大量本土原創的新劇作品紛紛湧現,讓日本的新劇舞台呈現出一片繁榮景象。築地小劇場在進行演出的同時,也極為注重培養戲劇表演人才,千田是也、瀧澤修、杉村春子、山本安英等諸多日本優秀的表演藝術家,都是出身於這一時期的築地小劇場。築地小劇場還曾演出過小林多喜二的《蟹工船》、村山知義的《暴力團》(反映中國二七大罷工的劇目)等劇,後小林多喜二及左翼領導平澤計七都被殺害。土方與志之後也加入了無產階級藝術家聯盟。

  中日兩國的話劇藝術同時起步於19世紀末到20世紀初的二十年間。中國的第一個新劇團體,應該是20世紀初在日本由中國留學生組建的“春柳社”。劇社的發起人有李淑同、曾孝谷,之後還有歐陽予倩、田漢等人。當時他們在日本演出《茶花女》、《黑奴籲天錄》獲得巨大成功,這不僅對留日中國學生起到了激勵作用,同時也受到了日本觀眾的稱頌。“春柳社”最後由於清政府的干涉而陷於停滯。“春柳社”是中國新戲劇啟蒙的代表團體,此時也是中國文明戲最為興盛的階段。在此期間,中日間戲劇團體就開始逐步展開一些互訪演出,文明戲本身也是在學習日本新派劇的過程中成長起來的。最初,在上海虹口地區有一家名為“東京席”的舊式小劇場,專門進行日本新派劇的演出,演出的劇團多為從日本來的旅行劇團,這些表演吸進了很多中國的青年和戲劇工作者前去觀摩學習。1914年,開明社和中華木鐸新劇赴日演出,先後在大阪和東京上演了《豹子頭》、《復活》等劇目,頗受日本媒體好評。中日兩國的戲劇互訪也就是從這時開啟的。

    話劇《威尼斯的商人》劇照 于黛琴在劇中飾演鮑西婭

 

二、中日邦交正常化後至20世紀80-90年代的中日戲劇交流

  1937年“盧溝橋事變”以後,抗日戰爭全面爆發,至1945年日本戰敗投降,在此期間,中日兩國戲劇交流幾乎完全停滯。抗戰勝利後,由於各種政治原因,中日兩國的戲劇交流也並不順暢。1972年9月29日,中日邦交正常化。1978年,隨着改革開放大幕的拉開以及次年《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的簽訂,中日戲劇交流也掀開了新的篇章。

  首先,交流的渠道開始增多。在此之前,兩國戲劇界只有民間交流,而從1980年前後開始,中日兩國政府和中國政府所屬的中國對外演出公司開始組織交流。如1979年日本歌舞伎劇團來華演出和中國京劇團訪日演出,都是根據政府間文化協定進行並由政府組團的交流活動。渠道多了,相互往來的團體和個人自然也就大大增加了,僅是參與中國劇協同日中文化交流協會對等互訪的正式戲劇家代表,就已多達六十多人次。

  其次,兩國間戲劇交流的種類增多。此前,日本只有大約三次歌舞伎劇團、兩次話劇團以及松山芭蕾舞團訪華,中國只有京劇團去過兩次日本,劇種、劇團數量都很少。80年代後,僅劇種而言,日本來華演出的就有歌舞伎、能樂、狂言、文樂等幾大傳統劇種,以及話劇、歌劇、芭蕾舞劇、音樂劇和新木偶劇等。中國訪日演出的除京劇團外,另有崑劇、川劇、河北梆子等。1983年,中國史上第一次有話劇團體訪日公演,上演了話劇《茶館》,引起轟動。

  再次,交流演出方式多樣化,交流演出逐漸發展成劇目互演和互請對方導演以至中日兩國演員同台合演。80年代初,陜西人藝上演過日本話劇《女人的一生》,後北京人藝也排演過此劇。大連等地方劇院上演過《飢餓海峽》、《結婚》等劇目,中央戲劇學院也上演過《水中都市》等劇目。而日本也上演了中國題材的作品,有民藝演出的《日出》,由話劇人社聯絡“關西藝術座”演出的《阿Q正傳》,“齒輪劇團”演出的《馬蘭花》以及河原崎長十郎出演的《屈原》、《水滸傳》和《野豬林》等。

  最後,在戲劇教育方面,兩國都注重培養下一代戲劇工作者並展開交流互訪。千田是也創辦的日本桐朋短期大學戲劇科和日本大學戲劇科日本教育同盟,是日本戲劇教育的主要單位。80年代後,桐朋短期大學多次組織青年學生來華訪問。而中央戲劇學院、上海戲劇學院和中國戲曲學院等中國主要戲劇教育單位,也十分注重兩國間在教學經驗以及實踐方面的交流。

    話劇《李雙雙》劇照 于黛琴在劇中飾演李雙雙

 

  進入90年代後,中日兩國的戲劇交流繼續保持着頻繁的往來與互動,自1995年開始,兩國的戲劇交流又呈現出新的特點和面貌。

  首先交流的領域不斷擴展,除經典戲劇在兩國間不斷交流演出之外,還湧現出許多新興的年輕戲劇團體以及現代劇目。如“新宿梁山泊”劇團、荒馬座、檸檬座、南河內劇團、鳥之劇場等等。過去在觀眾心目中沉寂一時的劇團也恢復了活力。如“東演劇團”也開始排演中國的劇目《同船共渡》並在武漢等地用日文演出。同期中國也出現了許多小劇場演出,劇目繁多,如《莫道桑榆晚》(曾在日演出),此外解放軍的藝術家們也介入中日戲劇交流行列。中日兩國的各種戲劇形式都可以在對方國家找到知音和忠實的擁躉,兩國間也在不斷拓展新的戲劇合作形式,譜寫了中日之間真誠友好往來的新篇章。

  其次,赴對方國家的訪問演出頻度顯著增加。從之前兩國每年只舉辦一兩次赴對方國家的訪問演出,到1992年中日邦交正常化20周年時,以新製作座為首,後有四季劇團、荒馬座等劇團共訪華演出7次,中方訪日演出8次。再到1994年,以花柳千代與中國戲曲學院合作《大敦煌》為代表,年間中日兩國互訪次數已接近每月一次之多。到了2000年至2005年期間,中日之間幾乎每月都有互訪演出。

  再次,這一時期兩國在戲劇領域的合作向更深層次和更廣的維度發展。1998年日本國立能樂劇場上演了由日本狂言代表性演員野村萬作與中國崑劇名角張繼青同台演出中國傳統劇目《秋江》,不久又有阪東玉三郎(有日本梅蘭芳之稱的著名男旦)特意到中國學習崑曲,並在中日兩國演出了《牡丹亭》。在這樣的合作中,兩種不同的藝術形式,兩種不同的語言,順其自然地相互交融,產生了獨特的藝術魅力,贏得了廣泛的讚譽。另外,在“中日友好之夜”晚會上由崑劇演員張軍和歌舞伎演員市川笑也合演了《驚夢》。中國的“柳夢梅”和日本的“杜麗娘”完成了一次古老東方文化穿越歷史的精神對話。這種深層次的合作拓寬了中日戲劇乃至東方戲劇的表現形式,突破了兩種不同文化語境下戲劇形態的邊界,是兩千年來中日文化交流史上的一大創舉。除此之外,中日戲劇比較研究及學術交流活動,以及中日韓三國共同舉辦的BeSeTo戲劇節,都加深了國際文化交流的深度和廣度,為中日戲劇交流發展提供了新的可能和嘗試。

    于黛琴(右)與日本演員李香蘭(左)

    于黛琴曾任中日合拍電視劇《別了,李香蘭》的中方導演和劇本翻譯

 

下面我想借着此次講座的機會給大家講一講,我作為演員和導演在這一時期參與中日戲劇交流活動的幾段親身經歷。

 

三、80年代日本劇團狀況

  1982年我赴日考察之前,劇協的負責人交代給我一項艱鉅的任務,那就是了解日本的劇團生態,包括劇團的數量、經營狀況以及演員的生活情況等等。這説明,經過了長時間的交流中斷之後,中國對日本的戲劇界了解甚少。而我這次的日本之行,正好可以讓國內了解日本戲劇界的現狀,同時也可以向日本戲劇界介紹中國的戲劇發展情況,以求架起中日間戲劇交流的一座橋樑。訪日期間,我考察了青年座、文學座、文化座、前進座、俳優座以及齒輪劇團等日本著名劇社,通過與他們的接觸,使我更加了解日本的戲劇界。藉此機會,我着重向大家介紹兩個在中日戲劇交流活動中比較重要的戲劇院團。

  我到日本之後,首先接待我的是在東京頗有影響的劇團——青年座。因為我有着多年的表演實踐經驗,再加之我經常與青年座一起參加日本國內的巡迴演出,與他們的演員同吃同住同浴,很快我就贏得了日本同行的信任與尊重。與他們相處下來我發現,日本的專業劇團與中國的生存狀態完全不同。在中國,只要參加了劇團就衣食無憂,生活無慮,可以全心全意投身戲劇。可是日本劇團的演員酬金甚微,大多數人還必須要靠打工來維持生計。有的演員甚至做工至深夜,第二天早上八點仍然堅持到排練廳排練。即便如此,他們的演員與工作人員仍然保持着對藝術執着的追求,奮進不懈,始終以飽滿的熱情來支撐着自己艱苦的生活,這一點讓我十分敬佩。我已離開青年座多年,但青年座與我始終保持着如初的友誼,他們的座友名單上至今還保留着于黛琴的名字。青年座曾克服經費上的困難,兩度來華演出經典劇目《文娜啊,從樹上下來吧》。

  另外一個比較重要的劇團是小林宏在岐阜創立的齒輪劇團(非齒輪座)。齒輪劇團是一個半專業的劇團,除燈光音響等技術和行政部門為全職人員外,演職人員均為業餘,十幾位骨幹雖然是專業出身,但也都從事其他職業。他們通常在晚上下班後去排戲,是一羣熱愛藝術和演藝事業的人,令人尊敬。齒輪劇團還嘗試了“市民創作劇”的方式,用廣告形式招收部分市民來參加表演,以此來調動觀眾對於戲劇的熱情。甚至連市政廳裏的許多公務員也都是劇團的業餘演員。市長一開始反對,後來劇團給他提供了一次當演員的機會,扮演天皇的信使,令他感受到了戲劇的魅力,此後便對該劇團給予了支持。該劇團不發工資,只有一部分演出酬金,會員還需繳納會費,但是大家如同齒輪咬合一般齊心協力,保證了演出的質量。1987年,小林宏來到中國,邀請青年藝術劇院的院長陳顒赴日擔任齒輪劇團即將排演的話劇《紅鼻子》的中方導演,同時邀請我出任該劇的副導演兼翻譯。臨近公演前,該劇的原作者姚一葦夫婦也從台灣趕到了日本。此次公演在日本引起廣泛關注,小林宏先生不僅為中日兩國的戲劇交流做出了重要貢獻,也為中國海峽兩岸的文化交流與合作提供了契機。當時日本的報刊、電視台都做了報道,中國作協、劇協主席曹禺也對此給予了肯定。

  小林宏去世後,劇團由其夫人和青年演員波御郎繼續經營,直到現在,這個劇團依然辦得有聲有色。

    于黛琴(左)與栗原小卷(右)在電影《清涼寺的鐘聲》發布會上的合影

    于黛琴任該劇副導演,栗原小卷為該劇主演

 

 

四、中日戲劇交流中的同聲翻譯問題

  隨着中日友好條約的簽訂,中日兩國之間的戲劇交流、互演逐漸增多。但是兩國的戲劇互演存在着語言不通的問題,話劇的主要意趣便寓於台詞之中,“台詞是一劇之靈魂”,如果不能準確地表達台詞,也就失去了話劇的意義。如何解決這個難題,關乎一場演出能否取得成功。在中日兩國的戲劇交流中,我接待了大量訪華的日本戲劇團體,也參與了多次戲劇演出中的翻譯與配音工作。

  1983年9月,北京人藝攜經典話劇《茶館》赴日演出,為了保證劇情能全部被日本觀眾理解,日方堅持用五位日本演員來配音。當時已經75歲的日本著名演員杉村春子找到我,邀請我擔任《茶館》同聲翻譯的排練指導工作。《茶館》的日譯本水平很高,但是怎樣讓它口語化,怎樣讓日本演員讀起來和中國演員的台詞合上拍就存在許多難點。例如性格化的語言怎麼表達得恰如其分?雙關語和諺語的直譯,有時與人物的動作有出入,怎樣能説得既準確而又能產生戲劇效果?同樣一句話,日文用時長而中文用時短,像“謝謝”在中文中只有兩個音節,但日語卻相當長。怎樣使日語和中文同步?這些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于黛琴(左)與杉村春子(右)(20世紀80年代)

 

  中日兩國在語言上有着不同的文化表達,要解決兩國間不同的生活習慣與審美標準的問題,就需要結合舞台經驗與藝術感受力,這樣才能讓視覺藝術與聽覺藝術達到完美的契合。老舍的台詞風趣幽默,但有時直譯成日文就失去了原有的藝術感染力。比如劇中劉麻子有一句台詞是“都説小兩口,誰聽説過小三口兒啊?”,假如將這句台詞譯為“只有兩個人的友情,哪有三個人的友情?”,這樣的翻譯就失去了原劇中的詼諧,於是我們最後決定譯為“只有兩人夫妻之説,哪有三人夫妻?”。

  對於《茶館》演出的配音,日方原先有兩種方案:一種是不強調感情,僅以冷靜的聲調追求速度的一致;另一種是不干擾觀眾,只在每句話的開頭或者台詞的空隙中快速將這一段話的內容唸完。這兩種方法都不能令人滿意,要想在配音上取得完美的藝術效果,不僅台詞的速度要與台上演員一致,感情上也要向台上演員靠攏。因此為了達到使台詞既不失原意又能與日文同步的效果,我幾乎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對台詞進行了刪改加工。此外,為了能夠使配音演員的語速與台上演員的情緒變化保持一致,我們採取了一種簡單卻又有效的方法,那就是在日方演員為演出配音時,我在他們的背後做出簡單提示,如若他們講得快了,我就在他們背上畫圈示意把台詞放慢,講得慢了就在他們背上畫線。這種方法雖然簡單,卻極為奏效。該劇公演時,現場氣氛熱烈,劇場效果無異於國內。有的演員甚至來問我,“今天的觀眾全是華僑吧,要不怎麼能聽得懂中國話?”我聽了之後很是欣慰,這表明我們的工作取得了成功!

  有了《茶館》演出的成功,1990年北京人藝攜《天下第一樓》第二次赴日公演。雖然我並不是人藝的工作人員,但是當時夏淳導演一再堅持讓我隨團赴日,並負責劇本的翻譯和配音工作。這次《天下第一樓》演出採取的是放錄音而非同聲傳譯的方式。我將劇本翻譯好後,北京人藝就及時寄到日本以便日方先期錄音。可是劇團的大隊人馬到達日本後,我卻發現了一個令人吃驚的大問題:日方演員給台詞錄音時,既不帶任何感情,也沒有抑揚頓挫,機械地如同唸經一般,無法達到與演員的表演同步。這必然會使觀眾感到疑惑,甚至產生騷動,同時這種唸經式的台詞,無疑會使觀眾產生聽覺疲勞,而這勢必會影響演出的效果。由於時間緊迫,此時再重新錄音顯然已經來不及了,為了避免使觀眾產生疑惑和聽覺疲勞,我和錄音師合作,連夜對錄音進行了重新剪輯,把重要的內容留下,非重要的內容則全部剪掉,以使錄音和演員們的表演合拍。終於,在演出之前,我們對上了劇本,保證了最終的演出效果。30多年過去了,這是我第一次説起這件事,人藝的同志們一直都不知道。

 

  中日兩國間的戲劇交流是中日文化交流的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原中國駐日大使宋之光與夫人李青二位曾嚴肅地對我説:“于黛琴,你是中日文化交流的大使”。對我而言,這句話既是一種榮譽,同時也令我時刻都能感受到責任的重大。在我幾十年的藝術生涯之中,能夠以“橋樑”和“使者”的作用,促進兩國間在戲劇甚至其他文化領域中的交流,推動中日友好合作,我感到非常榮幸。進入新世紀以來,隨着中日兩國關係的變化,由於大家都知道的原因,雙方的熱情都在減弱,戲劇交流也受到了影響。我希望我們能夠排除障礙,在中日關係改善的過程中,再現昔日中日戲劇交流的輝煌。

 

 

2020年12月

作者九十歲生日前夕

於燕達金色年華健康養護中心

 
 
 

 

 

第八講:中日現代戲劇交流

日本研究之窗——系列講座(戲劇)

第八講:中日現代戲劇交流——以日本新派劇、新劇和左翼戲劇對中國戲劇的影響為中心

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 劉平

 

主講人介紹:劉平,男,河北遷安人。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研究員,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研究課題:中國現當代戲劇。係中國田漢研究會副秘書長、中國戲劇家協會會員、中國話劇藝術研究會副秘書長。曾擔任文化部“文華獎”、“羣英獎”、兒童劇、小劇場話劇評委;中國戲劇家協會“中國戲劇獎·曹禺戲劇文學獎”、“中國戲劇獎·戲劇理論評論獎”評委;中國話劇藝術研究會“全國戲劇文化獎·話劇金獅獎”評委。

    著作有:《中日現代演劇交流圖史》、《戲劇魂——田漢評傳》、《田漢在日本》(合編)、《唐槐秋與中國旅行劇團》(合編)、《當代戲劇散論》《20世紀中國文藝圖文誌,話劇卷》、《中國話劇百年圖文誌》、《新時期戲劇啟示錄》、《追尋心靈之光一孟冰戲劇創作之路》。參加編輯《田漢全集》、《顧毓銹全集》和《中國話劇百年劇作選》、《中國話劇百年展》。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藝報》等報刊和《中國戲劇》、《劇本》等雜誌發表多篇戲劇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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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眾朋友們好!中日戲劇交流源遠流長,從古至今連綿不斷,不僅促進了中日戲劇文化的發展,也增強了中日兩國人民的友誼。今天,我來講中日現代戲劇交流這個話題,主要以中日話劇交流為主。

  中國話劇的誕生,與日本戲劇(新派劇和新劇)的影響有密切的關係。這種影響大體分為三個階段:

  (一)十九世紀初,受日本新派劇的影響,中國留學生在日本組織成立了春柳社,演出了《茶花女》、《黑奴籲天錄》等話劇。後來,春柳社同人把日本新派劇的種子帶回國內,促進了中國話劇——文明戲的誕生。

  (二)十九世紀二十年代,田漢等人留學日本,吸取大量日本文學、日本戲劇方面的藝術營養,從戲劇創作到戲劇運動都受到日本新劇的影響,中國由此出現了真正意義上的話劇。

  (三)十九世紀三十年代,中國左翼戲劇也受到了日本左翼戲劇的影響。在戰爭年代,中日之間的戲劇交流明顯減少,但並沒有間斷。

 

一、春柳社的演劇與日本新派劇的影響

  1906年冬,中國留學生在日本東京組建了春柳社,發起人李叔同(息霜)、曾孝谷(延年)。春柳社的宗旨是:“以研究各種文藝為目的”,改良戲曲,目的是轉變社會風氣。先後加入春柳社者,有歐陽予倩、吳我尊、黃喃喃、李濤痕、馬絳士、謝抗白、陸鏡若等80多人。春柳社誕生的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受到日本新派劇的影響;二是受到中國國內政治和文藝方面的影響。

  日本的新派劇是日本明治維新以後,在自由民權運動中產生的一種改良戲。所謂“新派”,是與“舊派”(歌舞伎)相對而言的。新派劇是從角藤定憲所倡導的“壯士芝居”和川上音二郎發起的“書生劇”發展而來。角藤定憲和川上音二郎都是自由黨的壯士,他們把演劇作為重要的宣傳手段,直接宣傳民主政治。角藤定憲在大阪聯合一部分自由黨壯士和青年學生,組織了“大日本壯士演劇會”。明治二十一年,在大阪新町座(劇場)初次演出了由角藤定憲的小説《豪膽的書生》改編的劇本《忍耐的書生與貞操佳人》,第二次演出了幸德秋水寫的劇本《勤王美談上野曙》。這兩個劇本都有強烈的反對天皇政府的現行政策的性質。明治二十四年,川上音二郎在卯日座豎起“書生劇”的招牌,演出了《經國美談》和《板垣君遭難實記》,這兩個戲都具有強烈的宣傳意味。從藝術上説,這些戲是一種改良的歌舞伎,但它的內容則與舊的歌舞伎完全不同,歌舞伎一般寫歷史題材,而新派劇所反映的卻是當時日本社會中的現實政治問題。在日本戲劇史上,壯士劇第一次把藝術與當時的政治活動聯繫起來,這是過去不曾有過的現象。這些都直接影響了春柳社的演劇活動。

  從中國國內的政治與藝術方面的狀況看,春柳社成立時,正是滿清封建王朝面臨崩潰的末日、中國資產階級革命運動蓬勃興起的時候。資產階級改良派和民主革命派適應民眾的要求,及時地展開了思想啟蒙運動,掀起了近代中國第一次向西方尋求真理的熱潮。文學藝術領域也出現了改革的勢頭,相繼而起的“詩界革命”、“小説界革命”、“戲曲改良”等活動。當時,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梁啟超在戊戌維新運動前後,就極力鼓吹借鑑歐洲資產階級民主革命與日本明治維新的經驗。他還把文藝、戲劇的功能與救國圖強聯繫起來,並帶頭撰寫了很多針砭時弊的新傳奇劇本,如《新羅馬傳奇》等。1905年,陳去病、柳亞子等人創辦了我國最早的戲劇專門雜誌──《二十世紀大舞台》,明確宣稱“以改革惡俗、開通民智,提倡民族主義,喚醒鈞天之夢;清歌妙舞,招還祖國之魂。”①這些主張都把文藝、戲劇與時事政治結合起來,確實鼓舞了當時剛剛興起的學生演劇運動。上海的京劇班也出現了“時裝新戲”,如汪笑農創作改編的《潘烈士投海》、《黑籍冤魂》、《波蘭亡國慘》等,汪優遊等人所組織的“文友會”演出的《捉拿安得海》、《江西教案》等戲,都具有鮮明的現實針對性,以此達到抨擊時政的目的。從藝術形式上看,明顯地模仿了當時盛行的“改良京劇”。但這些戲還不是真正的現代意義上的話劇。因此,日本的新派劇就引起了中國留學生的極大興趣。

  那麼,春柳社在演劇方面受到日本新派劇的哪些影響呢?

  春柳社成員在日本讀書期間,喜歡看日本的新派劇,並得到日本新派劇演員的指導、幫助和鼓勵。李息霜和曾孝谷都是日本上野美術學校的學生,接觸日本新派劇最早。他們拜訪過日本戲劇家藤澤淺二郎先生,得到他的幫助和指導。陸鏡若和藤澤淺二郎的關係也很密切,他們“不僅是朋友,而且是師生”。藤澤淺二郎辦了一個俳優學校,陸鏡若課餘時間就到那裏去學習,拜藤澤淺二郎為先生,跟他學演新派劇。春柳社上演《茶花女》、《黑奴籲天錄》時,藤澤淺二郎都親臨現場指導。春柳社演出《黑奴籲天錄》租用的劇場——東京本鄉座,也是藤澤淺二郎親自為他們聯繫的。陸鏡若還參加過早稻田大學的文藝協會,跟隨日本著名新派戲劇大家坪內逍遙博士學習新派劇。他還和日本著名的演員島村抱月、松井須磨子以及早稻田大學演劇博物館河竹繁俊一起演過戲,在《哈姆雷特》一劇裏扮演過一個士兵。

藤澤淺二郎 (《中日現代演劇交流圖史》,劉平著)

 

  在表演方面,春柳社成員也是學習或模仿新派劇演員的風格。如陸鏡若學習伊井蓉峯,馬絳士則學習喜多村綠郎,歐陽予倩看河合武雄的戲較多,受其影響很大。

  還有,春柳社演出的劇目有不少是模仿新派劇創作的,他們演出的《黑奴籲天錄》、《熱淚》、《猛回頭》、《社會鐘》等劇就是從新派劇改編的,舞台演出形式也是學習新派劇的。春柳社在東京的演戲,雖然沒有預定的計劃,也沒有嚴密的組織,最初也無所謂戲劇運動,主要是由於對戲劇的愛好。但是,他們的演戲在國內卻產生了廣泛的影響。春柳舊主(李濤痕)説,這次演出(指《茶花女》)“一時別開生面,為中國四千年未有之新劇,觀者皆歡迎之。”②

春柳社1907年在日本東京演出《茶花女》,李息霜飾茶花女(左)

(《中日現代演劇交流圖史》,劉平著)

《黑奴籲天錄》海報,春柳社1907年6月在日本東京本鄉座演出海報。

(《中日現代演劇交流圖史》,劉平著)

《黑奴籲天錄》,春柳社1907年6月在日本東京本鄉座演出

(《中日現代演劇交流圖史》,劉平著)

 

  1910年的暑假,陸鏡若由日本回國,在上海成立新劇同志會,不論是劇本創作還是演出風格都學習日本新派劇。他把日本新派戲作家佐藤紅綠的《潮》改譯成中國劇本演出,劇名叫《猛回頭》。1911年排演了話劇《社會鐘》,是他根據佐藤紅綠的作品《雲之響》改譯成中國劇本的。

 

二、田漢的話劇創作與日本新劇的影響

  上世紀二十年代,留學日本的中國學生依然很多,如郭沫若、郁達夫、田漢、成仿吾、鄭伯奇、白薇、張資平、陶晶孫等人,其中與日本戲劇界交往比較多並受到日本戲劇影響的,田漢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田漢

(《中日現代演劇交流圖史》,劉平著)

 

  1916年田漢在舅父易梅園先生的幫助下,實現了去日本留學的願望。當時,西方文化大量湧入日本,新劇也在戲劇改良中誕生。新劇與新派劇不同,新劇是西方式的表演風格,新派劇是從歌舞劇改良而產生的一種演劇樣式,是把歌舞伎的唱改為説,但舞台演出還帶着鑼鼓點。當時的日本,新劇劇團如雨後春筍般地出現,如文藝協會、自由劇場、藝術座、舞台協會、無名會等。那時,熱心於戲劇改革的日本戲劇活動家們,一方面在戲劇改革實踐中進行各種探索,創造出與歌舞伎不同的演劇形式;另一方面,他們大量翻譯歐洲各國著名劇作家的作品,以充實舞台演出。莎士比亞(William Shakespeare)、易卜生(Henrik Johan Ibsen)、歌德(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王爾德(Oscar Wilde)、霍普特曼(Gerhart Hauptmann)、梅特林克(Maurice Maeterlinck)、契訶夫(Anton Chekhov)等作家的作品都在日本舞台上演出過,並產生了很大影響。田漢在國內就喜歡戲劇,但以前看的是京劇和湘劇,對日本舞台上出現的新劇從未看到過,所以感到很新鮮,他説:“到東京後適逢着島村抱月和名女優松井須磨子的藝術劇團運動的盛期,上山草人與山川浦路的近代劇協會也活動甚多,再加上由五四運動引起的新文學運動的大潮復澎湃於國內外,我才開始真正的戲劇文學的研究。”③

  田漢在日本最早看到的近代劇,是藝術座演出的霍普特曼原作、楠山正雄翻譯的《沉鐘》;在公眾座演出的松居松葉根據蘇德曼(Hermann Sudermann)原作《故鄉》改編的《神主之女》;在東京有樂座看由民眾座演出的梅特林克的《青鳥》;後來在有樂座又看了《威尼斯商人》、《溫德米爾夫人的扇子》(《少奶奶的扇子》)和《萬尼亞舅舅》等劇,都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看《青鳥》後説,看這個戲“長了許多見識,添了許多情緒,發了許多異想”。④

  為了更多地了解日本文藝界的情況,田漢還常常去參加日本戲劇界的各種集會,拜訪日本作家,他交往最多的日本作家是廚川白村、佐藤春夫和谷崎潤一郎。

  廚川白村是日本著名的創作家和文學理論家,被稱為唯美派,他最重要的理論著作有《苦悶的象徵》和《出了象牙之塔》等。1920年,田漢去拜訪廚川白村先生,受到熱情接待,廚川白村先生對田漢説:“翻譯事業,固然要緊,在建築自然主義,最好多譯易卜生的。”他還説:“凡是創作家只消盡力地去創作,別管評論家底是非毀譽。”⑤田漢“很感佩這句話”⑥。

  後來,田漢又去拜訪過佐藤春夫和谷崎潤一郎先生,兩個人都是唯美派作家。田漢很喜歡讀他們的作品,回國後他翻譯過佐藤春夫的《田園之憂鬱》、《殉情詩集》,翻譯過谷崎潤一郎的《人與神之間》等小説,在戲劇創作上也深受這兩位作家的影響。

秋田雨雀

(《中日現代演劇交流圖史》,劉平著)

 

  此外,田漢還翻譯了很多日本劇作家的作品,有:菊池寬的《父歸》、《屋上的狂人》、《海之勇者》、《溫泉場小景》;小山內薰的《男人》;山本有三的《嬰兒殺戮》;中村吉藏的《無籍者》;武者小路實篤的《佛陀與孫悟空》、《桃花源》;岸田國士的《戲劇概論》等等。這些對於田漢的創作思想的形成都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因為受到日本劇壇的新氣象的影響,田漢從那時開始就立志做戲劇家。他最初看了日本新劇團體演出的新劇時,聯想到中國戲劇舞台的淒涼景象,從內心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苦悶與焦急。1920年他在給郭沫若的信中説:“記得在上海共舞台看過小香紅她們演《宏碧緣》,使我起一種感想,就是她們資質都不錯,可惜既沒有好腳本教她們去演,又沒有好教育教她們如何演,更沒有好觀劇階級了解她們演的是甚麼,覺得此後我們的責任真是重。”⑦他在信中明確表示要做“中國未來的易卜生”。

  在劇本創作方面,田漢學習、借鑑日本劇作家的創作方法。如他創作的《蘇州夜話》,是一部表現反戰內容的戲。從內容上説,這個劇有武者小路實篤《野島先生之夢》的影響,一是兩劇中的人物設置幾乎是同樣的,二是《蘇州夜話》中賣花女控訴戰爭罪惡的台詞與《野島先生之夢》中芳子詛咒戰爭的話有相似之處。從人物的情感方面説,《蘇州夜話》中的老畫家又與菊池寬《父歸》中的父親有相似之處,尤其是他們的那種“負疚”、“懺悔”的心情。而《蘇州夜話》中老畫家與女學生楊小鳳談情的一場戲,又與秋田雨雀《Asparus(喜劇)》一劇中的主人公藝術家與女學生山村京子談情時的場面有相似之處。然而,田漢創作《蘇州夜話》一劇時又確實有着自己的模特兒和生活體驗。他是以南國社的一位女演員唐叔明的身世為依據,其中的老畫家和女學生楊小鳳是以唐槐秋和歐笑風為模特兒創作的⑧。他後來創作的《垃圾桶》有山本有三的《嬰兒殺戮》的影響,《火之跳舞》有《骷髏的跳舞》的影響,但在立意上卻不完全相同。《嬰兒殺戮》和《骷髏的跳舞》表現民眾與政府的對抗,《垃圾桶》和《火之跳舞》則表現了貧富不均而引發的各階層之間的矛盾與鬥爭。

  此外,田漢的《南歸》與中村吉蔵的《無籍者》有內在的聯繫;《落花時節》與倉田百三的《出家及其弟子》也有着內在的聯繫。《南歸》和《無籍者》都是表現流浪者生活的作品,但劇中反映出來的情調是不同的。《無籍者》一劇以現實主義的手法塑造了一個雖然身為乞丐,地位低下,但面對侮辱他的“強大者”卻敢於反抗、不卑不亢的流浪者形象;而《南歸》中的流浪者雖然人格上不卑不亢,但情緒上卻常常流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感傷。《落花時節》中宣揚愛是無限的、神聖的,不是自私的觀點,顯然受到了《出家及其弟子》劇中“不以愛戀人之故而損害他人”的精神的影響。

  1922年,田漢與妻子易漱瑜從日本回國開展戲劇活動,創辦南國小劇場,組織學生演戲,也是受到日本築地小劇場的影響。

  在這裏,還應該談到魯迅與武者小路實篤的交往。

  魯迅與武者小路實篤沒有見過面,因為魯迅翻譯了武者小路實篤的劇本《一個青年的夢》,兩人卻有過一段文字因緣。

  武者小路實篤是日本的進步作家,他是戰爭的反對者,希望着和平的到來,他寫《一個青年的夢》,是因為他目睹了戰爭給各國人民造成的災害,想以這篇作品促使世界人民的覺醒,起來反對戰爭。魯迅正是看中了作者反對戰爭、祈盼和平的“真誠”,翻譯了這篇作品。武者小路實篤從雜誌上看到《一個青年的夢》的中文譯本,心情非常激動,立即給魯迅這位“未知的支那友人”寫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我的《一個青年的夢》被譯成貴國語,實在是我的光榮,我們很喜歡。……在這本書裏,放着我的真心。這個真心倘能與貴國青年的真心相接觸,那便是我的幸福了。”

 

三、日本左翼戲劇對中國戲劇的影響

  儘管30年代初發生了日本帝國主義侵略中國的戰爭,但兩國人民之間的友好往來以及文化方面的交流並沒有中斷。1933年,杜宣、沙文漢、陳修良、蔣宛如、顧鳳城、李祥麟、林煥平、顏一煙、吳天、劉汝醴等人去日本留學,與日本的文化藝術界結下了深厚友誼。

  1935年春天,杜宣等幾位留學生在東京成功地演出了曹禺的《雷雨》,這次活動從一開始就得到日本戲劇家們的關心與幫助。如日本戲劇界的前輩秋田雨雀先生幫忙聯繫築地小劇場給予幫助。築地小劇場是日本左翼戲劇中心,劇場部的同仁從舞台設計到燈光、布景、道具、音響等都給予中國留學生極大的支持。東野英治郎和許達(朝鮮人)兩君來幫助化粧。沒有演出場所,就由邢振鐸去租借商科大學的禮堂——一橋講堂。當時在日本的巴金非常認真地看了《雷雨》的演出,很是興奮。

  《雷雨》演出後,在東京的中國留學生中,形成了一次大家熱愛戲劇的高潮,於是成立了“中華留日學生戲劇座談會”,參加的會員多達四五十人。從此以後,他們連續不斷地演出了:果戈理的《視察專員》,托爾斯泰原著、田漢改編的《復活》和田漢的新作《洪水》等劇。每次演出都得到秋田雨雀先生的熱情幫助。經秋田先生介紹,演出場所均在築地小劇場。當時場租每場為100(日)元,因為秋田先生的關係,場租減半每場只收50(日)元。

  1935年10月12日、13日,“中華留日學生戲劇座談會”在神田一橋講堂公演了洪深的《五奎橋》和李健吾的《這不過是春天》等劇。

  經秋田雨雀先生的介紹,杜宣等人認識了村山知義先生,這樣就更加強了他們與日本左翼戲劇的關係。村山先生是一位才華橫溢的多面手,他是小説家、劇作家、戲劇理論家,又是出色的導演和舞台設計。在此後的兩年間,新協劇團和新築地劇團演出的所有劇目,杜宣等人幾乎一個不漏地去看,有《石田三成》、《天佑丸》、《夜明前》、《夜店》、《櫻桃園》、《昆蟲記》、《馬門教授》等。為了學習舞台方面的知識,他們有時還去看排演,向演員和導演請教問題。當時最出色的男演員是龍澤修、千田是也、薄田研二、三島雅夫等人,女演員是岸輝子、東山千榮子、細川近子等人。舞台設計是伊藤熹朔,導演是村山知義、久保榮、千田是也。他們同日本這些藝術家們建立了友誼,學到了很多戲劇方面的知識。對他們後來的戲劇創作和舞台實踐產生了很大影響。

村山知義

(《中日現代演劇交流圖史》,劉平著)

 

  後來,一批留日學生組織了“中華國際戲劇協進會”,演出了曹禺的另一劇本《日出》。時間是1937年3月19日至21日,地點在神田的一橋講堂。扮演劇中女主角的是專為演出該劇而趕來日本的鳳子女士,她在復旦劇社演出《日出》時就扮演女主角陳白露,獲得一致好評。秋田雨雀先生看了《日出》後説:“中國學生能演出這樣的劇,中國能有這樣的劇作家,就證明中國是決不會滅亡的!”⑨

1937年春,鳳子應“中華”留東同學會話劇協會邀請赴日本演出全本《日出》,鳳子主演陳白露

(《中日現代演劇交流圖史》,劉平著)

 

  因為戰爭的原因,中日戲劇交流曾一度中斷,但兩國戲劇家在戲劇交流方面奠定的友誼卻深深紮根在人們心中,成為中日戲劇交流史上一段佳話,其影響至今猶存。

 

註釋:

①柳亞子:《〈二十世紀大舞台〉發刊詞》(1904年)。

②春柳舊主:《春柳社之過去譚》,《春柳雜誌》第2期第111頁,1919年1月1日出版。

③田漢:《創作經驗談》,載《創作的經驗》第65頁,上海天馬書店1933年版。

④見《三葉集》第103—104頁、81頁,上海亞東圖書館1920年5月版。

⑤田漢:《新羅曼主義及其他》,載《少年中國》第1卷第12期,1920年6月15日出版。

⑥見:《三葉集》第122頁,上海亞東圖書館1920年5月版。

⑦見《三葉集》第104—105頁,上海亞東圖書館1920年5月版。

⑧參見唐槐秋《我和南國》,載《矛盾月刊》第2卷第5期。

⑨見顏一煙:《萬大哥永生》,載1997年8月5日《北京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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